84.力量抉择
克伦特帝国北部 龙牙山脉深处
天空已然破晓，启明星的光辉渐渐消失在稀薄的云层之中，烈日照耀着山脉，在无数绿树的包裹下，寂静的村子里不时地爆发出了阵阵欢呼。
“这是对抗入侵者的首次胜利！”
“我们再也不用惧怕那些该死的人类了！”
“感谢雷神殿下！”
系着简陋的围裙、披着毛茸茸的毛皮的兽人们纷纷从家门里走出，欢快地向远处的天空伸出手。整座村子的背后是一块深陷入地下的巨型广场，广场的中央是一座闪耀着紫色电光的透明球体，球体的表面倒映着茂盛树荫，像摇曳的云朵般变幻莫测……从球体的四面八方延伸出无数电路，像一道道荡漾着紫光的河流不停地向搭建在村子中的一座座石塔的顶端输送。
“真是太好了。”一位瘦弱的兽人少年把闪耀着电光的炮筒从肩膀上放下，自信满满地站在一座高高的屋顶上，他的左眼缠着绷带、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不过手中的炮筒却稳稳地被他握在手中。“如果放在以前，像我这样的家伙是肯定没资格当武士的，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他把视线放在村子边缘的树林上，数不清的大树都被突如其来的霹雳击打得四分五裂，有的甚至直接变成了焦炭，地面上到处是大小不一的坑洞，洞底燃烧着火苗，滚烫的热气在不停地冲上云霄……入侵者的尸体有的散落在坑洞一旁，有的直接在坑洞里化作了黑灰。
“像我这样弱小的家伙也可以守护自己的家园，这种感觉真是太幸福了。”兽人少年情不自禁地陶醉道。
“喂，臭小子，傻站着干啥呢？”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位兽人武士朝他走了过来，“首领大人叫我们去广场开会，快跟我过来！”
“我知道啦。”少年仰头看了看一旁的武士，他的身材高大威猛、全身都是粗壮的肌肉，手中没有任何的装备，浑身上下依旧显露出一副紧绷的战斗姿态，少年看见他的利爪在阳光下反射着漆黑的光泽、一口锐利的牙齿似乎可以将钢铁都咬破。
“你……你该不会要把我骗到什么地方去吧……”少年看到武士的样子不自觉地有些结巴。
“哈哈哈哈……”兽人武士仰头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地抿了抿嘴说道：“长时间借用雷神殿下的力量让你的脑袋也退化了么？先祖留给我们的力量就是强健的体魄、不屈的精神和随时都要浴血奋战的觉悟，你这样的半吊子算什么？”
“可……可是……”
“哼，我讨厌你们这种仗着雷神之力就自以为强大的家伙，离开村子你们就什么也不是了！”兽人武士冷哼道，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了。
“……”
少年有些沉默地低下头，只好跟在武士后面，穿过一道道小巷和树丛、不断地从高高的坡道上向下方走去。不远处就是坐落着“雷神之眼”的巨型广场了，那里的地面向下凹陷，一颗闪烁着电光的球体正静静地躺在大地的怀抱中，仿若一颗光洁无瑕的紫色宝石……少年满怀期待的望着它，就像望着一个满载着希望的摇篮一般。
“走快点，不要拖拖拉拉的！”走在前面的武士凶巴巴地说道。
“我……我知道啦。”少年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停在了原地，但想到这样可能会耽误村长的会议，少年就咬了咬牙齿，继续朝坡道的下方走了过去。
“真是的……村长怎么会想到找这样一个家伙做武士。”走在前面的兽人暗自嘀咕道。
……
好不容易走到了广场，少年将身体靠在墙壁的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快速的前行让他的双腿都剧烈的疼痛起来，这是他从出生起就无法改变的疾病，如果不是母亲坚持带他每天学习步行，恐怕直到今天少年也依旧无法打破自己的命运。
不过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
失去左眼却也因祸得福地获得了绝佳的视力，少年被破天荒地任命为了武士，且拥有了一把能发挥出“雷神之力”的奇怪武器，少年靠这把武器击退了数不清的野兽、摧毁了无数漂浮在空中的‘魔力信标’。渐渐地，在射击才能上远远超越他人的少年被村子寄予厚望，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英雄。不过就算如此……
嘭地一声！有人狠狠地踢了少年一脚，少年紧紧抱住手中的炮筒，在地上轻轻地呻吟了起来。
“快给我站起来，现在是休息的时候么？”兽人武士的怒喝声传进了少年的耳朵，“你这种废物果然没资格成为武士，归根结底只是个借用了雷神殿下力量的胆小鬼罢了。”
“我……我不是！”倒在地上的少年咬了咬牙齿，然后大声反驳道，“刚刚的战斗都看到了么，我杀死了十个入侵村子的家伙，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呢？”
“哼，就算没有你们这群废物，只靠我们战斗武士一样能扫除入侵者，少给我得意了，废物！”兽人武士恶狠狠的说完，又朝少年的肩部狠狠地踢了一脚……扑腾一声，少年的身体撞在了墙上，墙面裂开，一丝鲜血从少年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少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闭上了。
“怎么，还是不服气？”兽人武士冷笑道，“废物果然就是废物，站起来用你自豪的‘雷神之力’对付我啊？”
“够了！！”
就在这时，一位红发少年突然从一旁的人群中冲了过来，阻拦在了兽人武士的面前……红发少年的表情异常冷静，但瞳孔却散发着火焰般的怒意，他的背后挂着一把赤红色的长刀，长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了一片不屈的光辉。
“你刚刚说了什么？”红发少年冷冷地挡在兽人武士的面前，“你觉得他那样的家伙没有资格成为战士么？”
“当……当然了。”兽人武士被这突如起来的质问惊的愣了愣，然后一脸不快地继续说道，“你就是那个人类的王子，叫什么巴沙尔的……”
“叫我赤就好。”红方少年继续说道，“我早就和萨塔哈王国没有任何关系了。”
“呵呵……你想包庇那个废物？”兽人武士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的爪子，朝少年怒喝道：“凭雷神的力量来战斗算什么本事？！我们巨狼一族就是因为强健的体魄和出色的搏斗能力才能从烈焰山脉这样艰苦的环境中存活下来的，作为战士的我们更是为无数村落的开拓立下了汗马功劳，那群只会躲在远处用天雷攻击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和我们享受同样的待遇？！”
“你的意思是，身体不如你健壮的家伙就没资格成为战士么？”赤冷冷地问道。
“呵，这是巨狼一族的共识，躺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子一旦没有了雷神殿下的武器，他还能做什么？”兽人也冷笑道，“你识相的话就快点给我让开！”
“哈哈……你觉得我的体格如何？”红发少年看了看自己的肌肉，又看了看被毛皮裹着的无比壮实的兽人，兽人的个子比少年要高一头、胳膊上的一小块肌肉就比少年的所有腹肌加起来还要大，少年毫不怀疑眼前的武士能轻而易举地像抓一只小鸡似的将少年提起，然后扔在一块巨石上与巨石一起砸碎成粉末。
“即使我在人类中已经是足够强壮的一类，但和巨狼一族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所以……”赤突然笑了，“你要和我来比试一场么？”
“赤哥哥，不要！”倒在一旁的瘦弱少年朝赤露出了感激却又隐含着担忧的神情，“我没事的……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了几下，擦了擦嘴角的血花，然后扶着墙艰难地站了起来……
“赤哥哥你快走吧，我的体格不如他们健壮，挨打也是正常的……”
“哈哈，一群胆小鬼，果然是怕了么？！”兽人撇了撇嘴角，冷笑着心想道。
“不，那是毫无道理的。”赤转过头，少年看着他的目光悠远地如同天空的尽头的雪峰，冰冷却又蕴含着足以覆盖整片大地的热度，“身体的强弱并不能证明什么，胜败与否，只取决于你的意志和你所探求的那条道路。”
“我所探求的那条道路？”少年愣住了。
“没错，唯有选择正确的道路，才能让一个人真正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赤的目光突然变得温柔了下来，“不要勉强自己，等对付完那个家伙，我就去找点草药给你。”
“嗯……赤哥哥。”少年的眼睛冒着星光，“加油，小心不要把他搞残疾了。”
“嗯……我会下手轻一点的。”
“什么？！”听到这样对话的兽人立刻收紧了目光，整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了起来，“你们这群废物，还有你这个弱小的人类，是该让你好好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了！！”兽人武士说完便大吼了一声，厚重的利爪握成一团，如同沉重的铁球一般朝少年击打了过来，围观的人群纷纷露出了期待的目光。
轰隆！墙壁上立刻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窟窿，成片的石屑漫天飞舞，赤早先一步闪躲开来，背后的长刀即刻间被他握在手中。砰！宛如一辆钢铁战车一般，急速抽出的拳头在兽人的手中又在瞬间击向了一旁的方向，空气也被剧烈的拳风摩擦发出雷电般的响声，人类少年的身影在绌绌逼人的拳风下如同风林火山般迅捷地闪躲着，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躲开了这剧烈的一击。
“来尝尝这个！”
兽人武士把爆裂般的拳头伸回来，并拢的爪子又即刻展开，仿佛一道肆虐的龙卷风般朝一旁的红发少年袭来，少年毫不犹豫地挥舞起赤红色的刀刃，一道道烈焰从远处冲破了龙卷风，如同密集的火雨从天而降一般，每一道火焰都蕴含着少年的身影，让身处风暴中央的兽人仿佛身处万花镜一般的火焰旋涡之中。
“这种小把戏别想骗的了我！！”
兽人怒吼着挥舞利爪，风暴在一瞬间扩大了无数倍、将数不清的火焰都全部击碎，万花镜即刻破碎，火焰的刀痕与风暴交织在一起，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壮观的交响乐一般，将地板也掀起、破碎，漫天的烈火与暴风般的爪痕互相打击、碰撞，一息间就让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正在交战的二人。
“看啊，是那个人类的小子！！”
“赤哥哥加油！！”
等到火雨完全消散后，兽人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自己的攻击，剧烈得如同风暴一般的爪击让他的体力急速地消耗殆尽，很快就没法再向前挪动一步了。
而兽人眼中的那个人类少年，却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他的目光不时泛出阵阵火焰，不时又如同深远的天空一般宁静，就连最出色的战士也无法看出少年此时的心境。
“玩够了么？”少年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你的力量的确很强，但也只是如此罢了。”
“嗷呜，你这小子！！”兽人武士的脸上满是怒意、眉毛立刻挑起，他刚想骂上几句，却猛然发现了一个让他感到手脚冰凉的事实——
眼前的这个人类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把长刀重新挂回了背后，仿佛从来就没有使用过一样。
“这……这不可能？！”兽人武士震惊得瞪大了双眼，作为常年游荡在峡谷拼杀的勇者，他最清楚在刚刚那样的战斗速度下，没有任何人有机会收回自己的长刀；更不用提那样激烈的兵器比拼，只要一方有多余的迟钝就立刻会被迅雷般的攻势所碾压，根本不可能出现收回长刀这样的状况，“难……难道说……”
“没错，你已经猜出来了吧。”赤微微一笑，“和你的利爪对决时，我用的只是胳膊而已。”
顿时，全场都像遭遇寒冬一般冷静了下来……整个大厅眨眼间鸦雀无声。
“现在，我要给你看看真正的实力了。”赤将手轻轻地放在背后的长刀刀柄上，缓缓地向兽人武士靠近，他的眼神无比的平和，就像在走向一条安静的栈桥一般。
“去你妈的！！”感受到侮辱的兽人武士又怒喝了一声，整个身子像咆哮的巨熊般猛扑了过去，巨大的如同堡垒般的身躯压倒性地朝少年攻去……而弱小的人类少年却只是轻巧地拔出了背后的长刀，一瞬间！如同疾风掠过空中的绿叶……看不见的刀痕眨眼间穿透了兽人的身躯，让兽人像一只死猪般重重地仰倒在了地上，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真是的，我只是用刀柄随意击打了一下你的肚子而已，还真是弱小呢。”少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兽人一样，赤红色的长刀在他的手中灵巧地翻转、随意地挂在了背后，简洁、干练如同流水一般。
三秒过后，围观的兽人们顿时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赤在一片欢呼声中蹲下身，微笑着对倒在角落的满眼都是星光的男孩说道：“来，我给你包扎伤口。”
……
过了一会儿，会议终于正式开始了。
抱着炮筒的少年注视着广场的人群，不只是位于树海之中的村落，就连隐藏在更北边的数个兽人部落也派了不少武士前来，整个广场逐渐变得拥挤了起来。
“各位，关于雷神殿下的力量大家也见到了。”村子的首领是一位精壮的成年男子，他的皮毛在电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无比健康的光泽，厚实的肌肉遍布在全身各处，一座巨大的炮筒此时正被他背在身上，看起来就像一座钢铁铸就的雕像。首领此时正站在那颗“巨大的紫色宝石”前方，神采奕奕地注视着广场的每一位来访者。
“……我们巨狼一族通过数百年的时间才从村子的地下挖掘出了雷神殿下的遗物，又通过几代人的努力去掌握雷神殿下赐给我们的力量，终于在近些年才开发了一批足以抗衡人类的可怕武器。”首领举起手中的炮筒高声宣布道，“有了雷神殿下的力量，我们不用再忍受人类频繁的侵扰、不用屈服于可怕的‘黑火’，只要他们敢踏入我们的地界，雷神殿下的怒火会将他们统统烧尽！！”
“嗷呜！！”兽人们纷纷呼啸道。
“我反对，这种武器根本不可靠！！”就在这时，一位从北方深远地区赶来的兽人抗议道，“雷神殿下从来没有允许我们使用他的力量，你们这样做是要遭天谴的！！”
“我也反对，这种武器随便一个小孩子都能使用，那武士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又一位兽人也发话了，“别忘了健壮的体魄才是祖先留给我们的财富，使用那种东西完全是本末倒置！！”
“大家冷静一下，这种武器只有在村落的范围内才可以使用……”首领连忙解释道，“一旦离开村子，雷神殿下的力量就没法通过我身后的遗迹传入到武器之中，自然也就没法发出霹雳，所以对于其他区域的敌人我们还是要派出身强力壮的武士来抵御入侵……”
“就算如此，这种武器也是不详的预兆。”抗议的兽人赶忙大喊道，“万一哪天雷神殿下的力量失控了，整座村子恐怕都要被毁灭殆尽！！”
“只有那些苟延残喘的弱小者才会用这种武器！！”
“强烈要求将雷神殿下的遗迹封印起来，永世不得接触日出！！”
……
“你们这群笨蛋，如果没有雷神殿下的力量，刚刚的入侵者就已经将村子毁灭了，哪里还轮得到你们在这里争吵！！”人群中又有兽人说话了。
“是啊是啊，你们只是惧怕自己的地位遭到威胁罢了，真是一群虚伪的只会单凭蛮力做事的家伙啊！！”
“雷神殿下都把力量赐给我们了，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回应他的恩典呢？！”
“我们就算弱小也比你们这些只会叫喊的莽夫强上几百倍！！”
……
顿时，整个广场上乱作一团，分成两派的兽人武士们激烈得争执起来，每个人都脸色通红，瞪大双眼、浑身的肌肉膨胀着，不停地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简直就像一触即发的战争一样。
额头上缠着绷带的少年在混乱的人群中紧紧地抱住自己的炮筒，用有些惊慌的目光注视着四周。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忐忑不安地想道。
在谁也没注意到的人群的角落里，一位默默坐着的兽族老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的背后挂着一把和赤色长刀的造型极为相似的银色铁剑，苍老的目光中倒映着一圈泛起波澜的水面。。
“赤，这就是我以前曾经告诉过你的……兽人族最大的缺陷。”老人不自觉地说道，“常年生存在隐秘的大山中，人格也变得封闭；纵使体格健壮、纵使能掌握雷电之力，也无可避免地走向了通向末日的路途。”
“师父，您多虑了。”赤蹲坐在老人身旁，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广场的景象，“即使那一天真的来了，我也会和您一起拼尽全力拯救村子的。”
“希望如此吧。”老人抬起头，默默地望向了天空的一侧，在那里……高耸入云的帝国魔法塔正闪耀着涵盖一切的奇异般的光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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